今日,我们满怀喜悦地汇聚一堂,共同为自幼相伴的挚友张弋敏喝彩,庆贺他成功打造了中国首部聚焦LGBT群体的剧集——《大梦归离》。这部剧以一位渴望终结生命的同性恋者在寻死之旅中意外邂逅真爱为主线展开叙事。
正如业内所共识,国产耽改作品常陷于“二人去一人归”的剧情窠臼,且在制作层面往往面临颜值、演技与剧本三者仅能保全其一的困境。然而《大梦归离》却另辟蹊径,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耽改剧,而是一部将同性恋元素贯彻到底的LGBT题材之作:剧中人物造型粗陋、表演水准欠佳、剧本架构松散,却打破了既定的命运魔咒,让一对男同性恋主角收获了圆满结局。
令人瞠目的是,该剧的同性恋浓度与制作粗糙度呈完美的正相关关系。双男主间的同性情感越浓烈,视听呈现便愈发惨不忍睹:扭曲的构图比例、拖沓的节奏把控、单调的景别切换、滥用的特写镜头、聒噪刺耳的配乐、缺乏张力的场景调度,以及内娱男星们留下的二十余岁最不堪入目的影像记录。
编剧郭子堪称“鬼才”,他将原本90分的创意蓝图写成60分的剧本,最终拍出了仅值30分的成片。普通观众难以想象观看此剧时遭受的心灵摧残程度。即便如此,这朵在夹缝中倔强绽放的同性恋之花,仍能让路过的恐同者瞥见后瞬间引发强烈不适。
《大梦归离》最鲜明的LGBT特征在于,它同时展现了同性恋群体的三重属性:性取向认同(homosexuality)、抑郁倾向(depression)与自残行为(self-injury)。编剧团队对同性恋群体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友好态度,全剧弥漫着“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们实现”的创作理念,仿佛终于有人愿意正视并尊重同性恋者的情感需求。
相较于男女主模糊暧昧的感情线,双男主的同性情感发展清晰明了、交相辉映;配角间的情感联结流于表面化煽情,而双男主的情感互动则显得深刻真挚;全剧虽充斥情感泛滥的桥段,但每当涉及双男主的同性情感时,反而呈现出克制内敛的艺术处理。
整部剧的核心冲突、主线脉络及所有角色间的纠葛抉择,皆围绕赵卓必须走上相爱之路展开。若非赵远舟与卓翼宸注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这部剧集的根本逻辑便难以成立。作为LGBT命题作品,该剧着重探讨了角色的自我身份认同问题,通过“人即异性恋”“妖即性少数”的隐喻贯穿始终——男主与男二均被设定为故事中的异类,即性少数群体代表。
朱厌作为承载戾气的容器,因无法控制的毁灭力量成为妖界闻名的异类,其形象直白地展现着开放性的同性恋身份;而卓翼宸身为捉妖世家后裔,虽为凡人却流淌着妖族血脉,他对妖族既恐惧又向往的矛盾心理,实则暗喻着深柜中的同性恋者挣扎。
本剧的主题发言人离仑在蛊惑青耕时曾言:“白泽神女粉饰太平、自诩公正,但她终究是人而非妖,无法理解妖族的痛苦与挣扎。她每次的选择都是牺牲妖命保全人类,这公平吗?”这番话恰似同性恋群体对异性恋主导世界的控诉:直人再如何标榜LGBT友好,也难以真正感同身受,最终仍会站在多数派的立场维护所谓大局。
世人指责缉妖司成员“与妖相处过久便会成妖”,这种叙事本质是将同性恋视为传染性疾病。而卓翼宸的转变并非变成妖,而是回归本真——他本就拥有妖族血脉,同性恋特质早已铭刻于基因之中。当离仑询问崇武营吴将军“做人好还是做妖好”时,答错者死。吴将军选择做妖,却被离仑拧断脖颈。这个寓言式提问实则在探讨:选择异性恋还是非异性恋?答案显然是前者更被主流社会接纳。
卓翼宸化妖后跌落水池时的释然一笑,与他在缉妖司少年成名时的意气风发形成鲜明对比。曾经的前呼后拥与如今的四面楚歌相互映照,暗喻出柜后遭遇的社会排斥——即便性向并非个人选择,一旦被贴上同性恋标签,便注定要承受异样眼光与不公待遇。
赵远舟通关应龙幻境后对卓说:“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这句台词直击LGBT核心议题,唯有亲身经历过少数群体处境的人才能得出如此深刻的洞见。卓翼宸回应以赵所授箴言:“你想成为什么,就去做什么。”这位悟性极高的同性恋者几乎毫无身份认同障碍。
国产同性恋题材剧大多套用异性恋模板,部分创作者甚至混淆耽美、BL与LGBT的概念边界。不同于二次元构建的理想化世界,本剧几乎所有主要角色及单元人物都患有精神心理疾病:强势母亲、懦弱父亲、童年阴影笼罩的白玖、射杀胞弟的裴思婧、父母双亡的文潇、灭门之痛缠身的卓翼宸,以及误杀至亲的赵远舟。创伤之沉重无需赘述。
以自幼体弱多病的裴思恒为例,初期或许是生理疾病,长大后药石罔效的病症已明显演变为躯体化的精神疾患。他长期活在姐姐裴思婧的阴影之下,尽管姐弟情深,但家庭环境赋予的自卑感与内向攻击性始终如影随形——父亲不传授捉妖技艺,猎影弓箭亦不传予他。孩童时期被劝诫“身体不好莫舞刀弄棍”,成年后又被告之“有你姐姐在就行”,这种否定式教育彻底剥夺了他的存在价值。他每逢见到裴思婧便病症发作,直至死亡才获得解脱。
神因非人之身而免于精神病困扰,妖却因性少数身份被直人视为先天残疾,兼具生理与精神的双重病态。值得注意的是,该剧突破国产剧常见的厌女症窠臼,不仅不厌女,反而反抗父权制推崇的有毒男性气质与强权至上的逻辑。在“妖为先、人其次、神最次”的反传统叙事框架下,掌管妖界的竟是凡人神女,其神力并非绝对力量,而是约束与责任的象征。
全知全能的大男主终日寻求死亡,这种负能量设定与主流价值观背道而驰;而这位渴望赴死的主角还是同性恋者,其非主流属性更显逆天。剧中女性角色同样塑造得鲜活立体:齐小姐、赵婉儿、青耕、傲因、裴思婧、文潇等,均展现出独立强大的人格魅力。文潇与卓翼宸同时爱上大男主却无勾心斗角之争,姑侄二人互为情敌却惺惺相惜,在相似立场下相互尊重共情。
中国人创作同性恋题材似乎偏爱鬼怪新娘模式,赵卓初遇时不正似想死的鬼怪与只能为他拔剑的新娘组合?赵远舟求死心切,卓翼宸相思成疾。从应龙冰夷拯救时序混乱的上古神话开始,从大妖朱厌夺过卓统领手中云光剑自刺胸口的瞬间开始,从赵远舟握住卓受伤左手赠予妖力的刹那开始,从卓翼宸与灭门仇人立誓、打赌、合作到赠玉佩的一系列举动开始,血海深仇表象下涌动着爱海情深。
爱与恨在生理反应上高度相似。卓翼宸因父兄被赵所杀而怀揣不共戴天之仇本是情理之中,但仇恨作为比爱更强烈的连接纽带,反而让他无法抗拒与赵远舟的接近。无论赵有何举动,都会触发他对年少失怙丧兄的痛苦回忆,巨大的不甘情绪在心中翻涌。而赵不仅深谙这种不甘,还主动弥补裂痕,使得两人情感严丝合缝,形成病态却紧密的同频共振。
赵远舟以千年大妖的年龄、力量与阅历优势,其试探、好意与撩拨对卓构成碾压式冲击。当卓目睹仇人一次次寻死举动时,内心充满费解:初见时听他说“你要杀了我”感到困惑,见他不想死后还传授冰夷剑招更加不解,见他将一字诀豁免能力赐予自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次费解都在动摇滔天恨意,促使他逐渐看见赵的强大与脆弱、罪恶与伤痕,进而理解、心疼乃至爱上对方。
某一刻起,卓翼宸已分不清反复袭来的心跳加速与呼吸急促究竟是恨还是爱。若说是爱,岂非初见即钟情?他评价赵“有情有义身不由己”,说出“苦海无涯及时回舟”,都在不断瓦解宿命强加的家族仇恨,但比仇更难跨越的是人妖殊途的现实鸿沟。当他化作妖身说出“我现在懂你了”“要动赵远舟就先踏过我”时,作为缉妖司统领的身份立场、家仇使命、人生信条乃至性命安危都在获得赵远舟戾气失控体验卡后彻底颠覆。
曾经魂牵梦萦想杀的仇人如今最懂自己。这种感同身受的唯一途径便是成为对方,如此奇迹竟真的降临。化妖后的卓翼宸被囚于朱厌初登场时的缉妖司地牢,二人隔栏相望的瞬间实现角色易位与处境置换,虽近在咫尺却如隔山河。所谓的缘分纠缠已不足以形容这份羁绊。
卓翼宸首次前往赵的桃园居所时,裴思婧叮嘱他勿对赵卸下心防,彼时他早已守不住防线。赵远舟指尖轻弹卓的命格武器,便将其佩剑染红、青丝染白。对卓而言,心慕身追之人唯此一人而已。卓属外放型性格,爱意轻易可见;赵则是回避型人格,身心被罪与罚占据,无暇无力回应卓的心意,但行动总先于意识觉醒——“我的命是你的”自带“我属于你”的私人浪漫。
赵曾坦言不想要体内那半份白泽令,因责任太重只想做无牵无挂的大妖,故而凡事蜻蜓点水不做承诺。面对卓在崎卷洞外“剑修好了你也别死”的卑微请求,面对“杀了你我一定后悔”“百般滋味难以详谈”的深情告白,他不是含糊其辞就是言不由衷。他不敢直面卓毫无保留的坦诚剖析,特殊情愫总是伴随脆弱性,三言两语间顾虑重重小心翼翼。
乘黄幻境中赵说:“我想要什么,基本就能得到什么。”“基本”意味着很多事皆可达成,唯独某些微不足道的愿望未曾实现。例如他想死却死不了,想摆脱戾气控制也做不到。除此之外,世人趋之若鹜之物只要他想要便如探囊取物。卓翼宸对他而言正是这样一件可得之事,只是他不敢奢望,有些事只敢趁戾气上身时付诸行动。
比如在星辰阵法的血月下轻抚装睡的卓,比如白日幻想与文潇琴瑟和鸣岁月无忧,夜晚却梦见离仑装束的卓翼宸站在大荒碑前与自己立誓。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好兄弟做如此饱含独占仪式与情欲投射的春梦,更不会因此骇然惊醒。戾气终日言语挑衅都不为所动的赵远舟,直到听到“你亲手杀了卓翼宸的父亲兄长,还指望他对你剑下留情吗”时才开始动摇,戾气迅速入侵将其完全控制。
无论赵如何身不由己,卓父兄命丧其手的事实无可辩驳。他自认罪孽深重不配得爱,却也暗自奢望卓能原谅宽恕。当卓翼宸以应龙之骨冰夷之血的妖身登场时,赵对卓静水深流的爱意终于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求死本是赵活着的唯一信仰,但自缉妖队组建以来,各种形式的爱都在消耗他的求死之心。当他在冰夷禁地与卓冰封共死,又从应龙幻境与卓破冰生还,一死一生的经历突然令他信仰崩塌。事后望着卓的背影,他既珍视又心痛、既欣喜又不舍:“眷恋一人流连忘返,依依目光此生不换。”只是片刻间突然不想死了——好像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了。
赵远舟如此向往人间烟火,又怎会甘愿赴死?《务虚笔记》有言:“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渴望爱。”昆仑山上赵以为卓将死在自己的一字诀下,瞬间被逼至绝境无法思考,继而以为卓终究死于自己手中时,整个人仿佛燃成灰烬的冥纸,业火穿心后只剩奄奄一息的温度和几乎消散的青烟。死亡此刻成为他不配拥有的解脱,活着则是天大的惩罚具象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赵远舟——昔日叫嚣着拜会卓统领单闯缉妖司的大妖朱厌何等威风凛凛目中无人,如今竟为爱方寸大乱。
卓翼宸真是赵远舟人生中从未设想过的意外。他以为自己活了几万年见识过世间百态,任何七情六欲都能扛住,以为怎么撩拨调戏都能抽身而退云淡风轻,却在卓翼宸这里彻底失控。用韩国作家천희란的名句来形容便是:“이 사랑이 첫사랑은 아니지만,너와의 사랑은 처음이어서(这虽然不是我的初恋,与你的爱却是今生初次)。
当然,这些美好爱情都被裹挟在丑陋的影像之中。但无论剧本如何稀烂、视听如何歹毒,双男主的感情发展始终草蛇灰线环环相扣,每一丝情感波动都深刻合理动人心魄。赵卓本是废墟的一部分,如今却站在废墟之上。废墟之上还有30集结尾在离仑老巢亲嘴的赵卓——我们将这个从未出现却近在眼前的格式塔亲嘴称为槐江谷之劫。
此劫自然是离仑的劫数。它的发生直接导致离仑最后的昙花一现魂飞魄散。离仑对赵说:“我知道你想用破幻真眼救卓翼宸,所以我来帮你。”他甚至强行出关后才从赵口中得知沉溺之境是毒,法术根本破不了。以离仑只争强弱胜负的处世哲学,若此劫未发生,当初为活命不择手段的他现在突然不想活了,要以死赢赵卓一回也不是不可能。但劫数发生后才构成完整叙事,离仑玩命救人的动机才无懈可击。
只有发生此劫,离仑才能明白:以赵的不死之身,卓翼宸若真死在赵面前,便是让赵生不如死不得好死。到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赵远舟——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是无法被拯救的。你是要救他免于死,还是救他免于活?所以离仑必须先救卓。只能先救卓。离仑知道赵的命系在卓身上,就像那时在槐江谷里槐鬼元神蓦然窥见的那样。救卓就是救赵,就是报答赵手下留情续命之恩,救他心中人,救他来之不易的爱,救他难得一瞬的生机和欲望,就是不战而胜。
卓在沈溺之境里强烈渴望赵远舟,正是因为昆仑山之前二人之间必定发生了令他心怀无限期许的波澜。当卓得知文潇的毒无药可解打算以命换命时,剧情不断渲染他的不甘与挣扎,台词反复出现“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希望小玖保护大家”等表述。如果说卓的强烈渴望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即将与赵天人永隔无限不舍,那么这种无限不舍必定促使他在槐江谷冲动行事,为此劫的发生强力助推。无论意图还是意外,总之它发生了,附在槐树根上的元神看到了。
离仑认识朱厌一万年,应该是第一次见他为一个人沦陷。昆仑山一役同性恋情浓烈至极,最后赵远舟交代卓去崇武营找小玖时说:“我在缉妖司等你。”如此平淡无奇的日常话语在那一刻听上去竟像约定终身的情话。
赵卓互为对方的痛苦来源,最终又成为对方的救赎与归宿,前世未竟之缘此生再续,跨越时空生死不断重逢。露到浓时月有烟,佳人相见一千年。应龙神识在虚妄之境赠语:“希望你们所有的苦难到终点时,都是虚惊一场、大梦归离。”此话全剧只有赵卓二人听到,何尝不是一种只给此二人HE的伏笔。
中国耽改最恶毒的特性在于连双主角一起死都不肯成全,总是单方面的努力付诸东流。因此能让双男主历经天崩地裂仍心意相通双双生还的《大梦归离》显得尤为珍贵,仅凭圆满结局就足以载入国产gay剧史册成为里程碑。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是个少见的以攻为主角的年上gay剧。
年下攻暴露宣示侵略性,年上攻则隐藏克制侵略性。年上攻妙在明知可为而不为,掌控全局游刃有余坐怀不乱。比起年下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种更秩序森严原始禁欲的儒雅气质。年上感是本剧重要的gay元素之一。15集赵远舟问卓“有何不懂”,26集问卓“我什么”,30集说“你看你看”“我这一身妖力,散就散了罢”,皆是正统年上气质的体现。第4集卓第一次听到离仑的名字后问赵:“你们很熟吗?”赵答:“是,小时候就认识。”很寻常的对话却让赵的年上攻气溢出屏幕——因为卓在“问”他。每当卓在赵面前表现出疑问,赵就好像被turn on:被需要的、被祈求的、被仰视的欲望得到满足,满意但不动声色。所以赵有时会故意引导卓产生疑问,然后再明知故问:“有何不懂”“我什么”。
小说家김영하(《杀人者的记忆法》作者)在某著作中提到:“大众喜爱的主角有以下三个共通点:足够的痛苦、明确的目标,至少一次的机会。”赵远舟正是这样的主角。足够的痛苦:作为戾气之器错杀无辜求死不得;明确的目标:找死。因此《大梦归离》圆满结局的重要性还在于,这个“至少一次的机会”只出现在第35集。出现并且达成。直至35集最后一秒才完成了赵远舟这个大男主鲜活立体的人设刻画。至少一次的机会变成仅有一次的机会:求生,求爱。
35集绝非可有可无的番外彩蛋,而是绝对必要,更是整部剧之所以成立、内核之所以沉重复杂的决定性基石。国产剧动辄家国天下拯救苍生,妄图以空洞苍白的宏大叙事掩盖创作无能、标榜格局深度。仿佛拯救天下是主角唯一至高无上的荣光。但拯救天下是必要的吗?拯救天下就可以肆意献祭主角?主角自身的命运不重要?如果一个单独的人都无法被守护保全,那所谓的拯救天下到底是在拯救什么?天下由无数个体组成,一部连个体命运都无法关怀的作品有什么资格谈论拯救群体命运?一个连主角痛苦都处理得草率不公的故事又如何令人相信它能拯救苍生?为了宏大抽象的天下而无视甚至抹杀其中鲜活具体的个人,这份拯救才是虚伪残忍。
若赵远舟最终殒命化雨,若今生的赵卓依旧因为骄傲误解而错过,那他们的轮回只是重蹈前世应龙冰夷的覆辙。既然设定了神识可以保留,设定了角色有强大的爱与意志去反抗宿命,设定了无数办法和行动,结局仍停留在对苦难的美化歌颂那就是对所有牺牲与成全的亵渎是对前34集所有叙事与主旨的终极背叛。发生改变的轮回才是轮回若不改变前世的悲剧和错误轮回就是无间地狱的重复。35集结局在拯救苍生的名义下最终展现的是赵、卓、文潇、离仑这些在罪孽和不公中追求抗争与救赎的人性挣扎每个人都在拯救自己珍视的、会哭会痛的活生生的人。
捍卫35集就是捍卫敢于唾弃廉价宏大叙事的勇气捍卫人本主义和对人性的赞扬捍卫在毁灭中依旧充满强大生命力的自我实现捍卫看似虚无缥缈却又雷霆万钧到足以撼天动地、抗衡命运、斩获新生的爱。如果说赵远舟最令人怜悯的是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和重生那卓翼宸最令人怜悯的倒不是他的身世论身世悲惨全员皆惨观众更惨。最怜悯的是他对赵远舟从始至终强烈到放肆的爱:胆大心细不求回报置得失于不顾不将自己的妄想强加于赵。虽然恋爱脑从不耽误事。这也是因为编剧偏袒这个角色赋予他最易被接纳的人物特性有意甚至近乎羞辱地将他隐密的内心世界巨细靡遗地暴露给观众令观众不得不为之怜悯。
相信我越往后你只会越羡慕他们。羡慕卓翼宸勇敢羡慕赵远舟好运。羡慕卓为爱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羡慕赵被爱垂青眷顾所得皆所愿。虽然国产gay剧历来都号称双男主双向奔赴但我没见过真的契合“双向奔赴”这四字的二人。直到《大梦归离》这对gay出现。
卓翼宸自结识赵远舟后就一直不自觉地被命运无形牵引不断接近他奔向他甚至跨越千年变回妖身成为他。赵远舟当初为了寻死踏进缉妖司指名要找卓翼宸最后只剩一缕神识还是从大荒不远万里奔向摇晃在人间的卓翼宸。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确切的双向奔赴。双向奔赴还需要双男主有周全的感情线不单向虐待某一方。剧中赵卓的苦痛折磨是相当的甚至是相互的是两个对等的人。作为二人情感连接起点的血海深仇也没有走向饶恕、搁置、苟且、妥协最终都一一了结;二人间所有的约定、预言、诅咒都一一应验再无情债仇怨亦无宿命枷锁甚至没有力量差距附着于爱情之中的所有杂质都被寸寸剔除焚烧殆尽。
更因为双向奔赴需要圆满结局需要二人互有回应需要这些回应开花结果。求不得是世间常态赵卓爱得那么辛苦最终任一方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求而有所应真的很不易很难得。赵远舟幸运因为有人爱他很多人爱他最终他也愿意爱人;卓翼宸幸运付出的爱没有误解也没有错过最终为彼此赢得了一个可以清清白白开始的未来。
赵远舟最后戾气散尽时望向小卓的眼神好像用一团翻腾的烈火把他包裹起来烙印在瞳孔上要随着魂魄带入黄泉穿越轮回带到来世。赵出场时法力无边与卓的关系不断发展那身旁若无人不可一世的力量就越来越弱他越弱越接近死亡对卓的感情就越强烈越深重最后甚至到了他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当初信誓旦旦踏上的寻死之路在接近终点时反而逡巡迟疑步履蹒跚。
卓翼宸竟也真的兑现了当初在赵面前立下的毒誓将赵斩于剑下对自己、对父兄、对卓家都有了交代。赵远舟和小卓都只能等赵的那片神识修炼。这是爱上仇人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也是反抗宿命不得不承受的后果但最终都是历尽千辛万苦仍旧相爱的奖赏。《四十二章经》曰:“爱欲于人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宁愿痛也要爱可见爱还是美好。为爱赴火之人不惧烈焰焚身亦能涅槃重生。